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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 漂流瓶(1)

第十五章 漂流瓶(1) (第2/2页)

鱼乐水叹息一声。无论如何,她是看不到那个场景了,但天乐能。由于半光速飞船的相对论效应,再加上维生装置对他(他的头颅)的精心维护,他至少可以再活八十年,那是疏真空达到峰值的时刻。说不定他能活一个半世纪,看到宇宙恢复原状。有他充当人类的雁哨,鱼乐水可以放心地瞑目了——只要天乐本人始终保持着他的智力和人格。
  
  时间快到了,鱼乐水回到屋里。时钟敲响零点时,通话准时开始:
  
  “乐水,我是天乐。我现在离地球三十一万千米。”
  
  鱼乐水脑中闪过这样的图像:一条“混沌鱼”风驰电掣般地深入到地球的绕日轨道之内,然后以大曲率掠过地球。“雁哨”号的两个球体理论上是可见的,此时,地球上所有的天文望远镜都在瞄着它们所在的方位。但它们不发光,速度也太快,不一定能被发现。“天乐,我听见了。现在你怎么样?我知道,当你以大曲率掠过地球时,向心加速度要大大增加。”
  
  两秒的延迟。
  
  “还行,短时间中能够承受。乐水,按老规矩吧,通话前先轻松一下。”他是要进行一两个智力小游戏,这其实是对对方的考察——考察对方在密真空变化后是否还具有正常的智力。智力游戏很浅显,因为考察只需验证对方有“普通人的正常智力”即可,并不需要验证对方是天才。“先猜一个汉字的字谜:一字十笔成,无竖也无横。”
  
  “我可是百岁老朽啦,脑筋迟钝得像蜗牛,你真是难为我。”鱼乐水笑着埋怨,然后想了想说,“是爹妈的‘爹’字。”
  
  两秒的延迟。
  
  “猜对了!你说什么头脑迟钝,我看一点儿也不迟钝。再来一个谜:清明去上坟,两人哭一人。一人哭的是老丈人的女婿,一人哭的是女婿的老丈人。问这两人是什么关系。”
  
  “这道题考不倒中国人,你最好拿它去难为西方人。”鱼乐水笑着说,“是一男一女。男的是女人的姐夫或妹夫;女的是男人的小姨子,即男**子的姐妹。”她顿了一下,“这个答案不好,姐夫哥拉着小姨子一块儿上坟,这不大合中国的习俗。那就改改答案:应该是一对夫妻一块儿上坟,祭奠女方的前夫。”
  
  两秒的延迟。
  
  “对!现在轮到你给我出题了。”
  
  这种智力考察向来都是双向的。鱼乐水笑着说:“我对你的智力状态没有怀疑,我考考你的记忆力吧。你记得咱俩在火葬台度过的那晚吗?就在那晚你发现,局域塌陷的边界处并没有逆向湍流,人类可以逃生。”
  
  两秒的延迟。
  
  “对,我当然记得,还是你把我背去的,你说是孙大圣背红孩儿。”
  
  “你当时努力抓住这句话带来的灵感,完成了认识上的突破,然后又睡着了。”
  
  “对。”
  
  “睡着后你还说了梦话。你说:很抱歉我不能在性生活上满足你,你不要苦自己,找一个好男人陪你。这句梦话你记得吗?”
  
  回话延迟。鱼乐水隔着三十多万千米的距离,仔细倾听丈夫的心声。这个问题并非随意问的,她不怀疑丈夫的智力,但担心丈夫的心理状态,毕竟他是以一颗头颅的状态孤零零地囚禁在全密封的单人牢笼里。她相信丈夫的善良和仁厚,但也在侧耳倾听着丈夫心理上的任何不正常。她今天有意以“私情”来刺激丈夫,是想观察他的应激反应,因为男人的嫉妒心是最强大的本能之一,最能泄露他的真实心理状态。两秒的时间延迟过去了,丈夫还没有回答。不过也许这是因为飞船此刻离地球的距离拉远了。三秒钟过去了,那边终于有了回答:
  
  “哪有你这样的古怪考法,考问对梦话的记忆?”那边笑着说,“不过正好我记得。这确实是我在梦中说的,但也可以说是我有意在梦中说的,所以我能记得。但我知道,自那之后你其实一直在苦自己,并没有婚外情。你可能曾对姬人锐有意,但依我的感觉,你俩最终没跨过这一步。乐水,我太自私,从理智上我该唱‘妹妹你大胆往前走’,但感情上的纠结使我最终没说出口。”
  
  鱼乐水得出判断:丈夫的心理状态依然正常。她笑着说:“好啦,感谢你的‘理智意见’,也理解你的‘感情纠结’。你的猜想是对的,当我想履行‘把爱情与**分开’的约定时,我确曾属意姬人锐,但最终我们并没越过朋友的底线,因为后来我逐渐觉得,爱情和**还是不能分开的。天乐,时间宝贵,说正事吧。”
  
  仍是三秒的延迟。看来刚才的延迟加长,确实是因为距离的增加,而不是丈夫回答前有所迟疑。
  
  “今天最大的正事就是祝你生日快乐。我让‘乐之友’的工作人员代订了生日蛋糕和鲜花,明天会送来。”
  
  “谢谢。天乐,你的百岁生日——按地球时间——也快了,但我不一定能熬到那个时候了。”
  
  四秒的延迟。
  
  “我想一定能。即使你没能活到那一天也没关系,在你我的心境中,生死的界限已经很模糊了。可惜你一直不认可那种脱离肉体的生存,否则我真想把你的思维拷贝过来,与我融为一体。”
  
  鱼乐水笑着说:“这事就不必说了。对了,姬大哥去世前托我向你道歉,说他未经允许就占用了楚家的火葬场。他说,虽然他不相信灵魂不死,但他仍愿意和咱爹妈、你、还有我死在一块儿,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搁伙计。”
  
  五秒的延迟。
  
  “没说的,可惜我在那儿火化的只有躯体没有脑袋,眼下没办法和他聊天。等百年后,‘雁哨’号回到地球,把我的脑袋在那儿补行火化吧。”
  
  飞船即将远离地球,楚天乐抓紧时间通报了一些他监测到的情况。这些内容都已用压缩信息方式通报给地球,但天乐愿意把其中重要的部分亲口告诉妻子。“雁哨”号虽然一直保持虫洞飞行,但通过处于大宇宙的两个球体,一直对大宇宙进行着观测。那个压缩孤立波的周期已经精确测定为一百二十三点六一年,将在十九年三个月后完全过去。目前恒星蓝移值已大大回落,其变化符合公式计算;据他的测试,地球人的智力目前尚能保持正常,但显然过了巅峰期,快要回到空间暴缩前的正常水平了。“雁哨”号船员的智力则保持在较高水平;其他飞船:“诺亚”号和“天”“地”“人”三队飞船,都处于连续虫洞状态,不可能与外界有任何联系,所以他们的情况无法得知。“好了,我不说了。伊莱娜想对你说几句私房话,所以我会把这边的通信切断。乐水,再见!”
  
  通话器转到伊莱娜那儿。双方对话中的延迟更长一些,而且越来越长。
  
  “鱼姐姐,你好。”
  
  “伊莱娜妹妹,你还好吗?”鱼乐水小心地问。伊莱娜的通话要避开天乐,让她心中有不安的感觉。
  
  “不好。”伊莱娜直率地说,“囚居生活太久了,三十三年了。我心情不好,很烦躁。我无法自我调整。”她补充道,“我瞒着楚,但他肯定有所察觉。鱼姐姐,看来我高估了自己。我原以为我对楚的强烈爱情足以支持我战胜囚居生活的枯燥,那是柏拉图式的爱情,是理性的东西,与肉体和**无关,在太空的寂寥中也能保持常青。但我难过地发现,当我失去了肉体,失去了性器官和性腺后,我的理性激情逐渐消退了。”
  
  鱼乐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,对方下边的话更让她吃惊:“鱼姐姐,你在那篇著名的访谈中说过,人活着是为了享受活着的乐趣。既然生活对我已经没有乐趣,我想不如把它结束。虽然没有手脚,我也能设计和实施自杀,这没问题。我只是担心这会给楚带来太过深重的痛苦,毕竟这三十三年来我俩一直互相慰藉着。”
  
  此时,鱼乐水已经想好了如何回答,笑着说:“既然有这样的担心,证明你的激情并未枯萎啊。伊莱娜,你当然知道体育运动中的生理极限。极限到来时运动员会濒于崩溃,但只要熬过极限,就会重新走上坦途。现在你遇到的就是心理上的极限,熬过它,快乐就会重回你的心中。这样吧,你再坚持五年,我也坚持着多活五年,五年后我们通话时,咱俩对这句话来个验证,如果你仍未能走出阴影,我陪你一块儿自杀——我不吃亏的,那时候我已经是一百零五岁的老人精啦。怎么样?”
  
  五秒钟的延迟后,伊莱娜平静地说:“好吧,我同意这个约定。鱼姐姐再见,你抓紧时间同草儿通话吧。”
  
  “再见。”
  
  鱼乐水又同草儿通了话。草儿的儿子宇儿十二岁,女儿宙儿十岁,草儿让他俩喊外婆,但俩孩子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外婆显然很生疏。这不奇怪,鱼乐水虽然参观过“诺亚”号的生活,甚至在“天马”号上有短暂的驻留,但她还是无法真切地想象,在那条被虫洞严密包裹着的“雁哨”号中,这三十三年是如何一步步走过来的。也许宇儿和宙儿已经像天使那样,成了没有七情六欲的理性纸片人?一想到这儿她就心疼,但这是没法子的事,你不能要求“无根”的太空人和有根的地球人具有同样的人格。她叮嘱草儿,要她好好照顾爸爸。随后,她又同女婿习明哲抓紧时间聊了两句,那是个性格稳重大气的男人,把丈夫和草儿托付给他,完全可以放心。
  
  对话迟滞越来越长,最后他们不得已道了再见。这次再见很可能就是永别了。
  
  “雁哨”号转过了椭圆的陡弯,加速离开地球。通话结束了。两个技术人员收拾了装置,同女主人道了晚安,乘空中电动车离去。
  
  鱼乐水送他们升空后,没有马上回屋,而是静静地伫立在山风和月华中。伊莱娜的倾诉更加重了她对“雁哨”号船员和丈夫的担心。船员们相对好得多,他们有健全的躯体,有千人规模的集体生活,还有最能分忧的孩子,所以应该能保持心理健康。但丈夫呢?他与伊莱娜可以说是同病相怜,当然,丈夫的意志力可能强于伊莱娜,但就算是高强度的合金钢也会疲劳的。
  
  忽然,一个身影从阴影处出现,在她惊诧的目光中从容走来。这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。她忽然想起似曾熟悉的一个场景:当年那位想杀害丈夫的凶手,就是这样藏在黑影中。由于这点回忆,她立即认出了来人的身份——是那位凶手的儿子,因为两人的相貌酷似。虽然当年她与凶手相处时间很短,又是在极度的震惊中,但鱼乐水素来对人的相貌有超强的记忆力。
  
  那个男人平静地注视着她。鱼乐水问:“你是……那人的儿子?”
  
  “对。你不记得他的名字?”
  
  鱼乐水抱歉地说:“真对不起,我确实忘了。毕竟是五十五年前的事了。”她指指远处,“在那边有他的坟墓,但没有立碑,否则我也许能记得。”
  
  男人冷冷地说:“看来他死得真是不值,连被害者都记不住他的名字。”稍停他说,“他的坟我看过了,维护得很好,坟顶还摆着一束花,应该是清明节放的吧。谢谢你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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