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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五十回 明月莫叫剑心凉

第三百五十回 明月莫叫剑心凉 (第2/2页)

话还未说完,提在手中的岑昏便已然断气。他终于能与兄弟团聚,却终究没能报仇雪恨。
  
  恨欲无端,血海无涯。真假善恶,谁来过问?
  
  周围的沈墨鱼四人若非亲眼目睹这一幕,简直不敢相信,到最后竟是金玄女亲手杀了岑昏。
  
  金玄女却毫不在意的将那具扭曲的躯壳丢在一旁,拍了拍手,取出一块巾帕,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衣袍上沾染的血迹,似乎将衣衫看得比人命还重要,待擦拭完最后一点血污,便又提起金剑,缓步朝沈墨鱼走来:“看罢,又有一条性命,因你陨落......沈墨鱼,这下,该你了......”
  
  话音刚落,金玄女便闪身至沈墨鱼身旁,先是一脚踢出,将沈墨鱼踢出甚远,只见从他腰间掉出一只小小的银铃。银铃虽小,意义重大,沈墨鱼见状慌忙起身,狼狈的扑向那只银铃,想要将其抢回,可却被金玄女拦截。“这东西,似乎对你很重要......”金玄女死死的踩住沈墨鱼的手腕,叫他动弹不得。
  
  另一只脚叫踏中那只银铃,沈墨鱼紧张的摇着头,无能为力的低声叫嚷着:“不要,不要......”金玄女却在三声阴笑后,将其踩碎,又碾成一片银粉,挥动衣袖,将其吹散。不远处的白星泪目睹此幕,心中最后一丝寄托终于崩塌,紧咬下唇,泣不成声。
  
  而那眼睁睁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银铃被毁的沈墨鱼,宛若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痛哭流涕,他深觉自己背叛了与白星泪的承诺,未能救下那珍贵的寄托,故而愧疚在心。金玄女却耸了耸肩,嬉笑着调侃道:“莫要心急,用不了多久,你就会和那银铃一样,化为灰烬......”
  
  说罢,顺势用金剑将沈墨鱼挑至半空,接连刺出数十剑,挑断沈墨鱼的手脚筋,打断骨骼,刺破穴道,又飞身而起,转身劈出一剑。剑锋过处,血肉飞溅,飞扑向前,一剑将其胸膛刺穿,拔出鲜血淋漓的金剑,沈墨鱼身形爆退数十丈,正挂在那金莲绕凤楼的飞檐之上,已然没了气息,手脚无力的垂下。白星泪等人悲愤交加,却无余力相助。
  
  但即便如此,金玄女依旧不肯罢休,将金剑立在身前,左手探出两指,沿着剑锋一抹,金剑便被熊熊烈焰包裹,迎风高涨,金玄女声若寒冰,咬牙切齿的说道:“你爹死了,就由你来替他承受这余下的罪孽罢!今日,我定叫你形神俱灭!”说罢,大喝一声,掌中金剑便化为一只巨大的赤红色的凤凰,振翅翱翔,徘徊天际,遮天蔽日,朝沈墨鱼奔去。
  
  眼看沈墨鱼即将葬身在烈焰之中,此时他却陷入自己脑海深处的一处神秘所在。经脉尽断,早已断气的沈墨鱼却还残存着一丝意识,垂死挣扎。眼前乃是一片漆黑,迷茫的沈墨鱼不知该往何处去。正当他站在无尽黑暗之中无路可走之时,一个温暖慈祥的声音却在他耳边响起:“小子,你真的想报仇么?”
  
  “想,做梦都想。”虽说此时的沈墨鱼并不知晓后果究竟会怎样,终究还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出自己心底坚定已久的答案。
  
  “不惜任何代价?”
  
  “不惜任何代价。”
  
  “哪怕是因此废了这一身武功,葬送了自家性命,也无怨无悔?”
  
  “无怨无悔......”
  
  “那如果因此葬送你这些朋友的性命呢?”
  
  “我......”
  
  “看来你的心,并不坚定。”
  
  “曾几何时,我以为仇恨是我唯一剩下的东西。可事实并非如此,我有这些肯为我赴汤蹈火的挚友,我又怎舍得用他们的性命,来为我的私利付出代价?”
  
  “呵呵。仁慈未必是坏事,希望你日后也能像如今这般。记住,善恶不难分辨,却难坚持自己。一线之隔,一念之间。既然如此,去罢,去罢,放手去做罢......”
  
  “等等,前辈!你还没告诉我,你究竟是谁?”
  
  “我就是你,你就是我......”
  
  三魂七魄仿佛在此刻重新回到那具坏死的躯壳之中。不知为何,沈墨鱼的损伤的经络血脉竟在一点点的恢复着,体内源源不绝的内力与真气散发着幽蓝与碧绿的光芒,滋润着干涸的丹田,涌入周身每一处穴道,就连心脏也开始恢复跳动。沈墨鱼在金剑距离自己心脏不过一尺处猛然睁开双眼,惊的金玄女仿佛见了鬼一般连连后退。
  
  沈墨鱼不敢怠慢,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,凝神聚气,大喝一声,将金剑震退,金玄女也被那澎湃而出,有如惊涛骇浪般的内力震退,慌忙闪躲。重获新生的沈墨鱼仿佛变了一个人,双掌合十,又徐徐分开,微微闭上双眼,念动心法,恪守心神,凝神聚气,内力如狂狼怒江,倾泻而出,幽蓝碧绿的激浪将赤红滚烫的烈焰浇熄,就连那巨大的火凤在巨浪前都显得极为渺小。
  
  “哪怕仇恨之火烧尽吾身,也绝不后退半步!”
  
  沈墨鱼一声怒喝,身后腾起千层巨浪,狂风呼啸,震颤天地,惊涛骇浪,席卷乾坤,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只疲于奔命的火凤吞噬,待潮水散去,又显现出一尊巨大的碧玉佛像,那横眉怒目的玉佛摊开双掌,千万道幽蓝的剑气凝聚在周边,随着沈墨鱼一声令下,万剑齐出。
  
  沙卷寒石狂浪怒,怒风啸得霜雪回。乾坤崩裂飞万剑,金刚怒目玉佛催!神鬼俱惊天地变,扯断金莲碎凤尾。纵使业火三千丈,不叫善恶混是非。
  
  铺天盖地,好似飞雪一般的剑气破空而来,金玄女史无前例的感受到了恐惧与慌张,后退不及,急忙抬手,以内力凝结出一朵朵金莲抵挡在身前。可那凌冽的剑气轻而易举的将金莲扯碎刺破,毫不留情的将金玄女扎成筛子。鲜红的衣袍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伤口,躺倒在地的白星泪三人只觉从天而降一场血雨,淋在脸上还有些温热与血腥气。
  
  峰回路转,绝处逢生,这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料想到的。白星泪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,无言以对。
  
  而金玄女的身躯却坠落在低,已然是奄奄一息。沈墨鱼则是平稳落地,手中松止剑寒光大作,眼眸中闪过一丝碧玉色,缓步朝金玄女走来,宛若先前模样,只是两个人的位置与处境却既然不同。“你还有甚么遗言?”沈墨鱼的语气有如万载寒冰,不带有任何情感,平淡的问道。
  
  金玄女支撑着残破的身躯,垂下眉眼,冷笑着说道:“沈墨鱼,你当真以为,杀了我,你就能成为大侠么......”“我从来没有想过做甚么大侠,我不过是想杀你报仇而已。更何况,留你这等人在世上,岂不是有更多人丧命。”沈墨鱼从容不迫的回答道,松止剑却从未有离开金玄女的要害处半寸,准备随时取她性命。
  
  谁知那金玄女竟然仰天大笑,又喷出一口鲜血,对沈墨鱼说道:“那你可知......这一切的始作俑者,就是你爹......沈疏剑一手造成的......”沈墨鱼闻言身躯一震,如遭雷击,慌忙问道:“你说甚么?”金玄女望着他那副狼狈的模样,便觉已无遗憾:“当年他与金羽辟邪宫结怨,又觊觎我门中武功,盗窃无果后,竟编造谎言,四处散播《雪中遗卷》就藏在我宫中的谣言......致使各大派联手攻我金羽辟邪宫......才有了今日的我......如今我为了拿回《雪中遗卷》杀了他,又何尝不是报仇?”
  
  沈墨鱼眼神闪躲,不敢再看金玄女,脑中混乱一片,他不断的说服自己,不要相信金玄女的一面之词,这大有可能是她急于脱身编造出的谎言,为的便是欺骗自己,扰乱心神。可他不由得想起这一路行来,不少江湖前辈在他提起自己父亲之时的态度与反应,竟然开始相信金玄女所说的一切。
  
  “莫非你真以为他是甚么大侠......呵呵,不过是他的一场表演罢了......他在江湖上的名声,比起我,好不到哪去......沈墨鱼,难道只有你的报仇才是伸张正义,而我,就是作恶多端么?”金玄女见沈墨鱼已然开始动摇,便在一旁煽风点火,推波助澜。沈墨鱼却奋力摇头,松懈的右手又紧了紧手中宝剑,抵住金玄女的咽喉,怒斥道:“你休要再胡言乱语!你已然必死无疑,休要再动心思!”
  
  金玄女双目含泪,合上双眼,轻笑着说道:“我从来没想过逃......我甚至不后悔,我只是可怜你,可怜你这个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,任人驱使摆布,还沉浸其中,自以为是,可笑,可笑......”沈墨鱼见她临危不乱,到死还是一副慷慨从容的神情,不由得开始相信金玄女说的话。
  
  “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......那个安宁儿,你知道她未完成的心愿是甚么么?”金玄女扯着嘴角从容的问道。沈墨鱼停顿片刻,还是开口问道:“甚么?”“她不过是想找到养育她长大成人后,又将她抛弃了的师父罢了。她到死都不明白,她最为敬爱的师父为何要抛下她不管不问。她到死也不知道,她的师父,便是她的亲生父亲,也是你的父亲,沈疏剑!”
  
  沈墨鱼闻听此言,有如晴天霹雳,惊的目瞪口呆,舌桥不下,手中松止剑蓦然落在脚边,惊推数步,无言以对。金玄女却苦笑着指着安宁儿的尸首说道:“这丫头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,为了找到曾养育自己的师父不惜被卷入这场争夺《雪中遗卷》的腥风血雨之中,企图找到一点线索。确不知她那丧尽天良的师父,就是她的父亲。而那安宁儿,就是你那个自称大侠的爹,闯荡江湖在外胡搞,与别的女人生下的野种,你同父异母的亲姐姐!”
  
  “不是的,不是的......”沈墨鱼欲哭无泪,心中最后一丝理智与尊严也彻底崩塌,脚底一软,便仰天倒下,眼角毫无知觉的流下两行血泪,口中还在不断的重复着:“这一切不是真的......”
  
  金玄女大限已至,扬起雪白的脖颈长啸一声,又苦笑着望着沈墨鱼,自言自语道:“沈墨鱼,你没有赢,我也没有胜。江湖这场游戏,从来没有真正赢家......”说罢,金玄女身下竟绽放出一朵绚烂的火莲花,将她包裹其间,沈墨鱼慌忙跳起身来,不知是害怕金玄女趁机逃走,还是想抓住她将事实真相问个清楚,不想那炽热的火莲花实在难以靠近。
  
  四人只得望着那金玄女摇曳的身影一点点的消散在跳动的火焰之中,凄厉苦涩的笑声,却还回荡在耳畔。金玄女并没有逃走,她的身躯随着那烈焰一点点化为灰烬,飘散在风中。
  
  金玄女已死,周围那些虚幻的花红柳绿,与那三座高楼的幻象也被撕破,消散殆尽。沈墨鱼这才回过神来,取出那颗安宁儿亲手交给他的七星回魂丹,掰成三小块,分别喂白星泪三人服下,四人相互搀扶着逃出了这片由金玄女亲手缔造,又终究破灭的海市蜃楼,恍然发现,周围竟是杳无人烟,一片荒芜。
  
  金莲绕凤楼在四人逃脱的一瞬间彻底崩塌,化为一片废墟,不复存在。四人这才放下心来,席地而坐,各自调息疗伤,直至夜幕降临。幸赖沈墨鱼深厚的内力与安宁儿留下的救命丹药,四人终究无有大碍,很快便恢复了精力,行动自如。
  
  岑昏,安宁儿,金玄女,以及过往的那些恩怨,皆已随着那金莲绕凤楼消逝在熊熊大火之中。沈墨鱼大仇已报,他当要履行诺言,回到氤氲山庄指掌门派。自然是不能再继续漂泊羁旅,浪迹江湖。而白星泪早有心意,回到安淮府,回到她爹身边。明觉也再没理由留下,该是回白马寺之时。至于那裴镜年,三人皆有去向,唯独她无处可去,便思忖着去承天府谋一份差事。
  
  四人各有道路,再难同行,只得就此分别。
  
  当夜,四人便露宿荒野,栖身一夜。遥望明月当空,该是分别之时,却无甚话说,显得气氛有些尴尬。沈墨鱼与白星泪相互依偎,抱膝而坐,这似乎是两个人的身子最为接近之时,以至于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温热。可两颗心却渐行渐远。
  
  “今后的路,你打算如何走?”
  
  “回家去。回到我爹身边去。”
  
  “不闯荡江湖了?”
  
  “不闯了,累了,看透了。”
  
  “为何?”
  
  “小时候,只当是江湖是天边的明月,可望而不可及,皎洁纯白,挂在心头,挥之不去。日夜想着,有朝一日能行侠仗义,快意恩仇,做一个潇洒的女侠。那时,是何等的向往。可如今身在这江湖之中,经历了如此多的事。想逃,却再也逃不掉了。高处不胜寒。你说,那身在蟾宫中的嫦娥,是不是一边承受着世人羡慕的眼光,一边却独自忍受那琼楼玉宇的凄寒与孤寂?”
  
  “或许罢,只是这人间,只怕比那广寒宫还要凄冷三分。”
  
  “那你呢,你日后的路,又该如何走?”
  
  “我没有家,自然继续走下去。”
  
  “路在何方?”
  
  “心往何方,路边在何方。天下之大,四海为家。”
  
  “那从今以后,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。”
  
  “至少,我们还记得彼此,这就够了。”
  
  “你有甚么话要对我说么?”
  
  “......没有”
  
  “这把剑,送给你,留个纪念。”
  
  “江湖儿女,趁手的兵器堪比性命般重要。你将此剑赠予我,你日后又该如何?”
  
  “反正我再不用闯荡江湖,也再用不到它了,与其让它永远随我藏在那深阁之中,不如交给一个能善用它的人,或许,它还有出鞘的机会。我相信你。”
  
  “可我却没有甚么能送给你的。”
  
  “不,你送给了我最为珍贵的东西。那一轮明月,便是你给我最好的礼物。即便相隔千里,再不相见,抬头望着那明月,便能记起彼此。”
  
  “我该走了......”
  
  “好,后会有期......”
  
  “后会......无期......”
  
  银铃已毁,且白星泪与沈墨鱼各怀心愿未了,此一时恐难以继续同行。白星泪既然决意回归平静,沈墨鱼既无理由,亦怎好开口邀她留在身旁。二人互相辜负,也互相成全。或许这是他们最好的选择。但至少,这一段江湖往事,终生难忘,对于他们来说,这便够了。
  
  氤氲山庄不是归途,更不是家,只是沈墨鱼的一个诺言,一个使命。他仍会背负着沉重的担子继续走下去,那颗潇洒不羁的心,也在漂泊之中日渐老去。氤氲山庄非是家,四海八荒亦可为家。
  
  这一夜,两人默契的再未说话。只剩下眼角那一颗晶莹的泪珠,刻下了那晚明月的模样。明觉与裴镜年,更是并未多言,只是互相道别,各自转身。第二日一早,四人先后离开,并未告别,也不敢告别。偌大天下,岂有不散之宴席?岂有不毁之长亭?
  
  待沈墨鱼醒来时,只见手腕下压了一张纸条。白星泪等人早已没了踪迹,许久以来,沈墨鱼第一次有了强烈的孤独感,占据心间,苦涩难言,无话可说。只得颤颤巍巍的举起那张字条,正是白星泪的字迹,写的乃是“清风难如明月美,却比明月更有情。赤心滚烫,请君珍藏,天涯相隔,莫敢相忘。”
  
  痴狂大梦醒,潇洒往日休。数不尽的酸楚当胸藏,却再无人能诉说。
  
  沈墨鱼双唇颤动,欲说还休,最终落得一声苦笑,自言自语,轻声道:“若再难相见......珍重......”说罢,便抹去残泪,翻身上马,朝南奔去,一袭白衣,隐没在尘土飞扬之中,渐行渐远。
  
  且说数月之后,白星泪回到家中。已是隆冬时节。临近除夕,满城皆是张红挂彩,喜气洋洋,唯独这白家门庭清冷,甚是幽静。白星泪推门而进,竟不见一人,心中慌乱无比,赶忙朝着前厅奔去,却见那白羽生更显憔悴,独坐堂上,仿佛苍老了十岁。
  
  父女重逢,相顾无言,宛若梦境。无语凝噎,白羽生老泪纵横,白星泪则是上前行大礼参拜,父女二人抱头痛哭,互诉衷肠、日后相安无事,亲情更甚,倒也和睦。只是白星泪一生未嫁,待父亲去世后便独守空门,孑然一身。不知为何,似乎是二人冥冥之中的感应,那远在氤氲山庄的沈墨鱼亦一世未娶,更无子嗣。
  
  该是使尽了全身气力,却未能护住那一份情谊后。二人疲惫的心再难容下他人。
  
  而那明觉回到白马寺之时,其恩施空玄禅师早已圆寂多时。明觉于金身前大礼参拜,泣不成声,又将那空玄亲赐的挂珠还回。被告知空玄早有吩咐,坐化前留下一封书信等明觉归来后亲自打开。明觉急忙拆信细读,原是空玄命他指掌白马寺,领住持之位。众僧皆从命,为其披袈裟,挂佛珠,递禅杖。
  
  明觉又亲自主持法师,超度恩施亡魂。此时明觉已然明白师父的本意,信中已然说明,欲渡世人,先渡自己。而窝在小小的白马寺中,岂能知世间疾苦?故而明知此事不可逆,却毅然吩咐明觉入世,叫他体味红尘,拥有常人的七情六欲,方可真正渡人渡己。明觉便用自己的后半生,去参悟自己那一段江湖生活的得失,却始终难以领会真谛,只当是自己有负师父重托,故而一直愧疚在心。
  
  至于那裴镜年,则仍怀有一颗报效国家之赤胆忠心,走马承天府,欲谋个差事,行长远之计。不想却因皇帝选妃,被上级有意送入宫中,做了深宫金雀,不见天日,更不谈长远抱负,郁郁寡欢,再无笑颜。时常自嘲前半生痴心妄想,异想天开,却又偏偏难忘那些江湖往事......
  
  数十年后,四人早已没了各自的消息,即便是想修书询问,也无处去寻。白星泪早已离开安淮府,不知往何处去。不久后京城大乱,传出消息,不知是哪一位嫔妃竟然自毁容貌,悬梁自尽。只因此事关系到皇家颜面,故而不得声张,尸首被连夜送出皇宫,草草掩埋,就连块像样的墓碑的不曾留下。
  
  百姓们议论纷纷,不知其为何如此。更有甚至,嘲笑那嫔妃不知好歹,坐享荣华富贵尚不知满足,实在可笑。
  
  消息传至安淮府白马寺中,一老僧身披袈裟与月色,盘腿独坐院中一棵海棠树下。海棠花纷纷扬扬的落下,落在那老僧花白的胡须与满脸的皱纹之中,老僧也不将其拨开,任由那花落了满怀。众僧远远的望着,不敢上前。老僧纹丝不动,双眼微闭,长叹一口气,苦笑着自言自语道:“师父,红尘难忘,徒弟有负你的重托,至今亦未能渡己......”
  
  “若能再来一次,小僧......”欲说还休,两行清泪徐徐落下。老僧的头缓缓耷拉下来,双手也落在膝盖之上,不多时,整个身躯都被海棠花覆盖。众僧慌忙上前将海棠花掸落,试其鼻息,惊呼住持圆寂,整个白马寺都乱成了一锅粥。
  
  二人之死相隔七天,谁也不会将一位深宫嫔妃与一位老和尚联系在一起。世上更无几人知晓他们之间究竟有甚么瓜葛。不知是否是上天注定,明觉圆寂之日,竟与当年离开白马寺的日子一般。
  
 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氤氲山庄外,两匹白马一前一后从山庄大门奔出,飞马扬尘,白衣拂风,马跃银溪,在山林外扯住缰绳。拨马回转,眯着眼望那落后者,露出慈祥的微笑。他的腰间悬着两把宝剑,伴随他行侠仗义,闯荡一生。趁着这个空当,落后青衣者这才吃力地赶上前来,于马背上低头抱拳,惭愧苦笑道:“庄主马术超群,弟子实难企及。”
  
  眼角的皱纹与脸颊的伤疤并没有改变沈墨鱼的容貌,反倒使他更为成熟可靠。此时的沈墨鱼已然年近五旬,膝下无子,只将这青衣少年视作继承人培养,好在他百年后指掌氤氲山庄这偌大的家业。
  
  “这就更说明你需要勤加练习,否则日后如何能坐稳这大庄主一位?”沈墨鱼用极为温和的口吻笑着说道。卓一平早已故去多年,刀雪客也一直没有消息,想来多半已然辞世。但这么多年来,沈墨鱼勤练武功,多行善事,侠名远播,威震江湖,不仅叫氤氲山庄声势壮大,重回巅峰,更是不曾辜负刀雪客的重托。
  
  但沈墨鱼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惆怅与苦涩,纵然他如今身居高位,武功盖世,名震天下,江湖中无人不敬仰三分,但他依旧有自己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。他如今的马术与武功都远超当年的白星泪三人,但他却垂下眉眼,苦笑一声,似是自嘲,又好似是感叹:“老夫当初,却不甚会骑马......”
  
  “您说甚么?”青衣少年小心翼翼的问道,生怕错漏了任何一句教诲。“小子,休要多问,快快跟上!”沈墨鱼却苦笑着摇了摇头,转身而去,策马扬鞭,不再多言。半生沉浮,满怀苦楚,心在江南,身老孤山,皆一笑而过,不再提起。
  
  两匹白马,依旧一前一后,马蹄声乘风飘上云端,二人的身影却消失在山林茂盛处,再难寻觅......(全文完)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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