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雪兰（上）

香雪兰（上） (第2/2页)

上弦月冷冷地停驻在与水平线呈45度仰角的空中。银发男子走出黑腔，迎着那撇下来的稀薄月光扬起头。
　　
　　各类仪器填满病床四周的狭小空间，指示灯在暗夜里点着荧绿色的光，像一双双眼睛，居高临下地凝视病床上的女子。无创监护仪的屏幕上画满颜色各异，或平缓或陡直的曲线。依着心律上下起伏的亮点，拖着细细的尾巴一跳一跳，由左至右走过屏幕的最下方。
　　
　　房间里静得怕人，仿佛躺在这里的人早已逝去，代替她活着的是这些摆放在周围，有节奏地发出滴滴声的冰冷机器。守在她身边的修兵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荒谬念头吓到，忙探身去看她。
　　
　　他喜欢这个女人，也许应该再加上“非常”或者“特别”这样的词来强调。
　　
　　初次见到松本是在十一番的屯所里。天色湛蓝，不见云朵。午后的阳光倾洒下来，拥着人暖暖的。在太阳地里站一会，便觉得热，身上出了汗有些痒。见一角还不来，弓亲便同他坐到廊下的阴凉里去等。
　　
　　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。弓亲说你看还不如来十一番，这里的家伙大都是流魂街出身，说话办事都方便。修兵擦擦额头的汗，往身上一抹说九番的情况还好，队长挺严肃不过是个好人。弓亲掏出手帕，搁在腿上展开，对角一折，颇不以为然。你现在还不是席官，当然没什么感觉。静灵廷里大大小小的贵族，对咱们这些流魂街来的向来没好脸色。依你的实力当上席官是迟早的事，到时候就能体会了。整天被那些人盯着，芝麻大小的事都能找你的茬儿，劳心劳力麻烦得很。
　　
　　好不容易建设成形的自信又被弓亲的话敲掉一个角，算起来同样的说法他已经听了不下四五次。
　　
　　“要是能当上副队，情况就会好很多吧？”修兵试探地问道。
　　
　　“也许吧，射厂大哥现在就过得不错。”说话间弓亲已经折好手帕揣在怀中，“我去找找一角。真是的，那家伙在搞什么啊！”
　　
　　午后的十一番屯所，也许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。毕竟，单细胞生物也需要午休。修兵一人等在那里，也打上了哈欠。猛然间，眼前光影明灭，从屋檐上方忽地坠下个东西。修兵来不及多想，本能地往后撤身闪开。那不明物体并没如他的预想般掉在地上，反而悬在半空中左摇右晃。修兵凑到跟前一瞧，原来是一把斩魄刀，护手上用粉红色的丝带打了个结。
　　
　　屋顶上，斩魄刀的主人撑起半个身子，绕在手腕上的丝带还在，就是不见“灰猫”。睡眼朦胧，茫然四顾间，黑发男子已经来到身边，单膝点地，伸手送还调皮玩闹，扰人清梦的“猫咪”。困意退去，搞清楚情况的美女死神不带一丝忸怩，大方地道谢，对陌生的他展露笑颜。
　　
　　阳光下淡金色的发丝，白瓷质地的肌肤，点缀金色高光的水蓝色眼眸，眼前的人如同盛放在蓝色天幕下的百合，艳丽而高洁，险些让他无法移开视线。
　　
　　开始的时候很简单，没多余的想法。偶尔遇到就打声招呼，找不到弓亲和一角就拜托她带个话儿。松本是个极漂亮的女人，而他是个取向传统的男人。
　　
　　不久，他当上席官，切身感受到弓亲的那番话不是危言耸听。演习中的失误让他成为队里贵族团体的众矢之的，昔日的阴影也让他从心底害怕踏上战场。一时之间，被折磨得焦头烂额。幸好如他所言，自家队长是个值得依靠的好人。
　　
　　“不畏惧手中所握之剑的人，没有握剑的资格。桧佐木，你已经得到对一名战士而言最重要的事物了。”
　　
　　自此以后，云淡风轻。他卸下包袱，很快成了九番副队。而被忽略多时，印象里那极美的女人已经先他一步，成了天才少年的副手。
　　
　　对他实力的质疑仍然有，只是从明处挪到暗处。有次他趁天还没黑，匆忙折回办公区，去取忘记的文件，刚要离开办公室就听见走廊里有人提到他的名字。内容乏善可陈，无非是拿过去的陈年旧事做文章。害怕实战的胆小鬼，流魂街的小子，根本不配，听到的净是些他早就免疫的词汇、语句。几个人谈性甚浓，说了一阵又笑起来。
　　
　　突然那笑声像被什么生生地斩断，夕阳的暖橙色光线涌进来，填满身边的每个角落，安静得仿佛到了另一个空间。
　　
　　女子娇媚慵懒的声音耳语般静谧地起伏：“你们几个很闲吗？”
　　
　　那几个人万万没想到会遇上十番副队，嗫嚅着没人敢出声。
　　
　　等了一会儿，女子又说道：“遇见虚不会害怕的家伙不是笨蛋就是傻瓜，要不就是像更木队长那样的怪物。懂得害怕的人才会去保护身边的人，才会去不断变强。在背后议论别人的男人才是被瞧不起的胆小鬼。”
　　
　　片刻后，走廊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。站在屋内的修兵久久未动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