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二章 古村

正文 第二章 古村 (第2/2页)

秋天的太阳还没有出来，山上的雾气很重，这并不妨碍人们早起。山里人有着自成一套的时间体系，他们不需要计时用的钟表。高国民一大早就守候在我住宿的门口，看样子他很想和我一起去出事的现场。习惯了独自调查，我十分干脆地告诉他，今天我要一个人去四周转转，便径自离开了村公所，向修路的工地走去。
　　
　　这里的景色特别之处在于水，山也因水增加几分灵气，金龙河自山顶蜿蜒而下，瀑布不会因为季节的变化而改变流量。山脚谷底的玉溪河，远看碧绿如玉，村里人都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是湍急的水流，掉下去就会没命。玉溪河两边的陡峭山坡上覆盖着几近凋零的灌木，它们错综交叠的样子像是一张网，令人根本无法从中穿过。往上走就是原始森林，那里是无人区。除了当地村民极具胆识的猎手曾无意之中闯入那片茂密的森林之外，方圆五公里根本无人知晓上山之路。
　　
　　沿着乡间小路，拐了两个弯便到了工地。工人们还没有到，只有一个人蹲在工地上抽烟，我便上前和他搭话。
　　
　　“师傅，你开工的好早哦”，我边说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芙蓉牌香烟，递了一支给他。
　　
　　他抬起头警惕地看看，觉得我不像本地人，便起身接过了香烟，两手作揖以示道谢，顺手把香烟别在自己右边的耳朵上。“都停工好几天了，这里有人搞破坏。”他低着嗓子说，不时的左顾右盼，似乎担心这些谈话被风吹到村民的耳朵里。
　　
　　“师傅贵姓？县上派我来调查这里发生的事”，我直视着他，他夹着香烟的右手手指开始不停上下抖动，看得出他有些激动。
　　
　　“免贵姓叶，我是临时来照看工地的。上星期这里死了人，是夜里翻车掉下崖的，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人，听说车里还有个小娃娃。好可怜哦！”叶师傅的语调很快，听上去他是个健谈的人。
　　
　　“你说，搞破坏是怎么回事啊？”我的思路回到了刚才他说过的话。
　　
　　“本来在施工的路口有个路桩，避免闲杂人等闯入。出事的那天，不知是谁把路桩挪开了，不熟悉山路的人容易走错，就连老司机都有可能翻车。”他口气里着重“谁”这个字眼，不知怎的，竟教我暗吃一惊。
　　
　　“你是说，翻车是因为有人故意挪开路桩造成的？”我问道。
　　
　　“同志，你可不能瞎说哦。”叶师傅口沫横飞地撇清自己的立场，“我说的是，这有可能是出事的原因之一。不过，这走夜路的人也只能听天由命。”
　　
　　我默不作声地盯着他，暗想，“这件事情中隐含了某种超越常规的性质。由于表面上找不到动机，不是杀人的动机，而是煞费苦心地借‘道’杀人的动机。”
　　
　　叶师傅转身，抬起右手，指了指左前方的路桩。那是一个长约一百二十公分的楠竹的竹杆，两端各由一个三角垛子支撑，离地面约六十公分。因就地取材，楠竹的皮还是青绿色。我走上前，两手抱着路杆，约摸着它的重量不超过十斤。
　　
　　“这村子里有谁也从这里掉下去过吗？”我一边顺着出事的岔道往下走了几步，一边回头问叶师傅。
　　
　　“只听过有猪崽掉下悬崖，没听说村里有人掉下去。”他麻利地回答。
　　
　　我停下来，仔细地查看出事的弯道，脑袋不停地快速运转，“目前，遇害的只有司机和他的儿子，并无其它村里人。再说，担心出事的正是天堂村的人，他们并不希望因为修路而有人死掉。如果，真的是借‘道’杀人，它的动机明明跟村里人的想法相反。这表面上看来完全矛盾。不过要探求真相，必须打破常规。与其推测‘是谁’，不如假设是‘不是谁’。”
　　
　　如果死亡只出现一次，人们就没有机会认识它。但幸运的是，生命就是持续的周而复始的轮回。每当听到生或死的消息，就如同听到无常的声音。此时此刻我与死亡如此靠近，它们都是死亡的脉搏和节奏，催促我放下。